第59章 正式进组 床戏咋整
整整半个月,林彗星办理了入院手续,进入北州医科大学附属二院肿瘤科住院。因为床位紧张,她被临时安排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小床位。
她每天在病房内外溜达,遇到需要帮忙的人就尽力帮助,遇到家人朋友不在身边的就跟人聊天儿,遇到心情不好的就想办法开导、逗乐,很快和病人们打成一片。
在相处中,林彗星发现住院部并非她想象的那样,到处都是愁云惨淡。病人们大都很和善,有些还十分幽默。他们用幽默化解不安、用笑语淡忘恐惧。
有个肺癌晚期的大嫂化疗之后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,稍微受点冷风就剧烈咳嗽,咳到喘不上来气。她每天都会害怕睡觉,因为怕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。可是,当丈夫送来新鲜的水果时,大嫂还是会露出开心的笑容,跟丈夫分享从病友那里听来的笑话。每当此时,丈夫的愁容也会稍稍淡去。
当然,医院的走廊里,哭泣是常有的。
有个女生刚刚上大学就接到爸爸患癌的消息,另一边妈妈因为连日的劳累惊惧患上了严重的高血压。女生上午看护爸爸,中午给妈妈送饭,晚上再回去给爸爸守夜,就这么在两栋住院楼来回穿梭。彗星看到,女生每次回到爸爸病房前,都趴在外面的墙上捂脸哭。但为了不让爸爸担心,她去卫生间洗脸,等到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恢复正常之后再出去。
一天夜里,彗星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,紧接着,医生和护士们快步涌入3号病房进行抢救。十分钟后,病房里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。几个家属将一名中年妇女半搂半拖地带出病房,后者的哭号像深夜的丧钟,敲开了每个病人心里的那道伤口。
十分钟,吃一顿快餐,看两个短视频,打一局游戏;
十分钟,一个生命消失,一颗凡星陨落,一个家庭崩塌……
病人,生死劫;医院,生死场。
林彗星躺在病床上,望着走廊上方白花花的灯,眼前一片晕眩。
蔡薇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,心里一定也很害怕。深夜听到这样的哀号,会不会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离去,把丈夫和可怜的孩子抛下?她是一个舞者,一个小资情调的女子,一个高昂头颅的骄傲女人,但同时,她也是一个病人。她会冷、会疼、会担忧、会恐惧,她视尊严如命,也珍惜身体的生命……
“Cut!”
导演张固安喊停的时候,林彗星正望着医院花园里的一朵白玉兰出神,一转眼间,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。她里面穿着精致的毛衣裙,外面裹着厚厚的羽绒服,头上戴着米色的羊绒帽。这是第二次剧本围读时,林彗星向导演提议的。
虽说穿皮草也很暖和,但是以蔡薇的个性,应该是一个坚定的动物保护者,不会穿皮草。所以,蔡薇会选择款式时尚、保暖性能较好的羽绒服,作为冬季外出时的着装。同时,她一定会注意护好脖子和头部的位置,衣橱里应该摆放一些漂亮的围巾、帽子。
张固安对林彗星方才的表演很满意,刚才那段戏是女二号蔡薇在医院做例行检查,撞见张冬青带着薛小芹去产检。彗星在仪态上演出了蔡薇傲气之下的虚弱,在表情上演出了震惊和痛心,但都摒弃了从前浮夸的演法,选择收着演。有时情绪越是收敛,却容易让人心疼。
张固安反复看了几遍监视器,把她招呼过去:“刚才那个镜头很好,但是走位稍偏了一些,脸部阴影过重。”
“明白了张导,”彗星看了看回放,微笑点头,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张固安又给她分析转头的时机在什么时候最好,看到张冬青时表情应该呈现出怎样的情绪变化等等。他还把彗星带到白玉兰树下,亲自示范了一遍。虽说一个大男人摆出女人的架势来很搞笑,可导演不愧是导演,无论是讲戏还是演戏都很专业,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戏的精髓。
“好的,谢谢张导!”
彗星心里十分佩服,跟着学了几遍,再拍出来,效果好了几倍。
她以前也拍过电影,但都是些没营养的片子,连爆米花电影都算不上。其中还有好几部是友情客串,戏份很少。导演、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怎么拍得快怎么来,感觉拍戏的节奏跟拍电视剧没多大区别。
直到进入张固安的剧组,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拍电影和拍电视剧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,表演时的着力点也不同。
比如,电视剧是用台词推动剧情发展,有时候不看画面只听角色唠嗑,就知道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。所以,这样的作品适合在家里看,很多婆婆妈妈晚上一边做家务一边看电视剧,就算漏掉一些画面,也不影响观看。因此产生了一些“婆妈剧”,专供中老年妇女观赏。对于这类电视剧,演员只要把台词说好,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。
而电影是靠画面推动剧情发展,每一个镜头中包含了影片的意境、情节的进展、人物的矛盾等。这对演员演技的考验非常之大,有时候没有一句台词,全部要靠面部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,去诠释人物和情节。
而且电影在大荧幕上放映,演员的脸扩大无数倍,接受观众最细致的审视。如果你是面瘫脸,眼神还不大有戏,那么很抱歉,聪明的观众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你演技的低下,开启群嘲模式。
如果是前几年流量为王的时代,流量明星随随便便演演也能靠粉丝经济赚到不少票房。然而如今电影观众已经受够了这种烂片,产生逆反心理,开始向小鲜肉、小鲜花开炮。只重流量名头轻忽演技和制作,那么演出来的这部电影也注定走向“扑街”。
林彗星对“蔡薇”这个角色相当执着,心里头卯着一股子劲儿,一定要把这个角色诠释好。不需要邱谛在后面赶驴一样地督促,她也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其中。有时候一个镜头已经通过了,她还是要反复追问,找到不足之处,再调整重拍。
跟她演对手戏的,大部分都是邱谛和佟雨秋。邱谛自不用说,耐着性子陪她磨戏。
佟雨秋嘴上不饶人,每次被叫回去重拍都作势要掐林彗星。
彗星自是不怕她的,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,看出这家伙是个“刀子嘴豆腐心”,要不然,她也不会在彗星住院那段时间天天跑去送饭。
“你可别感谢我,是老邱他们太忙了,我才不得不接下这个活儿。”
“是是是,您是铁石心肠、超酷超拽、二五八万的佟女士,行了吧?”
“你这张嘴真是太烦人了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我下辈子也跟你‘彼’不了‘此’!”
佟雨秋嘴上发狠,可每次给彗星准备的饭菜都十分精致可口,还教彗星怎么与病人共情,更好地体验一个病人的感觉。
就像现在,薛小芹跟蔡薇见面谈判的戏份演了五遍,在导演让大家休息的当口,林彗星拖着佟雨秋去看回放,誓要找出更好的表演方式。有些表现女人独特心理的戏份,彗星也总爱找她商量。
“林彗星,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?”
“行啦行啦,我知道你也想把这场戏磨好,就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了,OK?”
佟雨秋气得牙痒痒,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林彗星说得正合她意。想把一个镜头磨到完美,没个十遍八遍是不可能的。要让她主动找林彗星,求着磨戏?她抹不开那面儿。所幸林彗星每次都主动找她,她只需要半推半就,就顺水推舟了。
推着推着,邱谛、彗星、雨秋三人配合越来越默契,戏也打磨得越来越好。就连萧茗来拍客串戏份的时候,都没挑出什么毛病来,成了“哑火姐”。
临走前,萧茗拍拍邱谛的肩膀,笑道:“你选的人果然不错,有天赋,有毅力。”
邱谛也笑:“别忘了你也是我招揽进帝厦的,夸自己,你是行家。”
“记得还欠我顿饭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邱谛道,“想吃什么,你来定。”
“让姐想想……请我给你心爱的林彗星挑毛病,怎么着也能混上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伙食吧?”
“好说。”
萧茗原本只是想套他的话,不想他竟坦然承认了:“还真这么喜欢啊,本来还想看你脸红呢,真没劲。姐走了,不送!”
萧茗挥一挥衣袖,与来时一般,走得潇洒。
《人间失独》拍了一大半,张固安突然把林彗星单独叫到一边。
彗星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儿,琢磨着怎么改呢,没想到张固安迂回了一会儿,委婉地道出了俩字儿:
“加戏。”
又在这俩字中间加个张“床”。
最后在“床”前加上“两场”。
合成就是“加两场床戏”。
跟谁拍?那自然是邱谛了。
一股热血翻腾而上,直冲脑门儿,激得得彗星头晕眼花、心跳加速。
以前拍电视剧,也有过“床戏”,比如拍《锦秋传》那会儿跟魏奇宣饰演的男主大婚洞房,就有一场“床戏”。这种基本上都是吹蜡烛、拥抱卧倒、拉床帏三件套,甭说什么开放的镜头了,连吻都不带接的,就怕教坏了电视机前的小盆友。
电影一般尺度稍大一些,会通过“床戏”的某些镜头凸显人物的矛盾冲突,刺激情节的发展。
《人间失独》原著中有过对张冬青和蔡薇那方面生活的描述:“他看着她的脸,轻轻拥抱她的身体,虔诚膜拜她每一寸肌肤。吻上去,犹如午后闲暇时啜饮的一杯茶饮。唇落到她的腹部,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,那是他和她缔造的,共同的欢喜……”
因为这种描述不多,而且邱谛不喜欢拍摄过于亲密的戏份,所以在剧本研讨初期,没有加以重视。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,张固安敏锐地发现邱谛和林彗星之间有种奇妙的氛围,不是演出来的那种甜蜜,而是一种切切实实属于情侣之间的亲昵。
由爱而生的亲昵,与现实磋磨造成的疏离放在一起,尤其令人揪心。张固安一拍大腿,连夜跟监制、编剧开会,决定加上两场床戏。
前一场是前期张冬青和蔡薇之间的甜蜜依偎,后一场是新新过世后,蔡薇决定离开张冬青时,两人用身体交流痛苦的过程。这两场戏一加,这对失独夫妻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更加立体了,两个人的形象也会更加饱满。
张固安说的特别有道理,又再三表示没有全裸镜头,也不会裸露关键部位。同时拍摄时会清场,给她做好防护,绝不会让她吃亏。林彗星没有拒绝的理由,只得应承下来。
跟张固安聊完,彗星一转身,正好撞上佟雨秋。
“我可没有偷听,”佟雨秋捡到的一根荧光笔递给她,“你的笔掉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彗星接过笔,低着头不说话。
“我都已经放下了,看你们俩卿卿我我早看习惯了,你不用不好意思跟我聊这个。”佟雨秋道,“床戏而已,你们是专业的演员,该怎么演就怎么演。”
“问题是,跟邱谛演……”彗星捂着脸,想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跟自己的男朋友接吻、滚床单。虽说是假的,可视觉效果上是真的。她一想到那个画面,就浑身不对劲儿。
佟雨秋顿了顿,忽而恍然,问道:“你们该不会……还没有那什么吧?”
“当然没有!”
“嘶……老邱有毛病?”
“当、当然没有!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……我就是知道!”
佟雨秋感觉到她杀人一般的眼神,却毫不在意,眼神在她的重点部位逡巡:“还是你魅力不够呢?”
“……”林彗星狠狠瞪了她一眼,“不想跟你说话,背词去了!”
佟雨秋头一次怼赢彗星,登时心情大好,笑着跟彗星挥手告别。她这会儿没有要拍的戏份,便找块大石头坐下来,用手机搜索经典的床戏片段,还有演员演床戏心得体会,一条一条地发送到彗星的微信上。远远望着彗星看手机时那又羞又恼的俏模样,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。
喜欢一个人是幸福,放弃得不到的人是幸福,让喜欢的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。这三样东西全占了,佟雨秋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豁达,变得安然。
这时,佟雨秋看到刘灿穿过布景和工作人员,远远地跑到彗星跟前,拿出一份文件。
彗星连忙放下手机,去查看那份文件,看得异常仔细。她的神情从紧张到惊讶,从惊讶到欣喜若狂,又从欣喜变得忧心忡忡。